苏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,才掂了掂油纸包,向小舍而去。

他的姑娘,在中秋节这一天,将自己私藏的小玩意儿尽数送给了他。

他总觉得这几个油纸包上还有她的体温,所以才能一点点暖到他心里去。

这是他的姑娘。

程寻回到家时,二哥早已回来了。

江婶迎上来问:“怎么回得这么晚?是不是躲到哪里玩儿去了?”

“……没有。”程寻一阵心虚,匆忙转了话题,“江婶,需要我剥石榴吗?”

崇德书院种的有石榴,一个个碗口大小,长得极好。中秋前后,正是石榴成熟的时候。晚上拜月的瓜果,自然少不了石榴。

今年的中秋,程家仍是去年的那几个人。程渊夫妇、程启夫妇,还有一个程寻。

程渊喝了几杯薄酒,带着微醺的醉意,对程启夫妇道:“明年赏月,再多一个人就好了。”

程启夫妇成亲已有数载,至今仍未有子嗣。程渊平时很少提及此事,这时有些微醺,不自觉感叹。

程渊这话一说出口,卢氏的脸色就稍微有些不对了,她低下头,只盯着面前果盘里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儿。可能是盯得久了,视线也逐渐模糊了。

程寻就坐在二嫂身边,她心头一跳,笑道:“爹,你瞧着今晚的月亮像什么?像不像一个大玉盘?”把话题岔了开去。

“唔。”凉风一吹,程渊略微清醒了一些,笑笑,“小时不识月,呼作白玉盘。你现在可不小了……”

不再提起方才之事。

次日一大早,程寻换了女装,收拾停当,坐马车前往京城程家。

一路顺遂,刚到程家便被迎了进去。

二叔程浩不在,她由三哥程瑞陪着去向二婶赵氏行礼问好。

赵氏只比她母亲雷氏大了两岁,瞧着有些精神不济,隐约带些病容。看见了程寻,她笑了笑:“呦呦好些日子没来了,你父亲好?母亲也好?家里一切都还好?”

程寻一一答了。

赵氏略说了两句,方道:“端娘想你的紧,见了你肯定高兴。”便又吩咐了程瑞带她去见端娘。

堂妹端娘和程寻同年,相差半岁。程寻的生辰在三月,端娘在九月。但是端娘比程寻矮了有半个头。

端娘自小身体不大好,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。程寻的到来,让她异常欢喜,拉着堂姐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
程瑞见她们两个小姑娘说话,就先行离开了。

端娘指着自己房中的事物给程寻看:“这些都是我哥给我买的……”

程寻扫了一眼,竟还看到了上次她和程瑞一起买的。她“哦”了一声,赞上一两句,心里想着,那是我哥。

“昨天中秋节,我哥还给我带了燕云斋新出的肉馅月饼。”端娘面带微笑。

程寻一听见燕云斋的肉馅月饼,就想起了莫名其妙笑个不停的云蔚。她一时没忍住,也哈哈笑了起来。

“你笑什么?”端娘皱眉,颇为不解。

程寻摆一摆手:“没什么没什么,想起一个很有趣的人。”

“我现在跟着我哥学写字,我哥说,我已经有他几分风骨了。”端娘细声细气道。

程寻点头:“那很好啊。三哥的字,还不错。爹爹都夸过的。”

“大伯既然夸了不错,那肯定很好。我就知道我哥很厉害。”

两人数月未见,端娘有说不完的话,话题多是围绕着兄长程瑞。

程寻在二叔家里待了数个时辰,到了下午才告辞离去。

原本程瑞想要送她,却被她拒绝了:“你明天还要上学,不要耽搁时间。”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:“那些东西,都是娘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的。”

程瑞也跟着压低了声音:“我知道,帮我谢谢她。”

程寻一笑:“知道。”

飞速行驶的马车将程寻带回了崇德书院。今天虽没走多少路,可是外出一趟,并不轻松。她简单同父母说了一下京城之行,早早就去休息了。

八月十七,崇德书院复课。程寻刚一走近自己座位,就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油纸包。她心下诧异:“这是什么?”打开一瞧,竟是个月饼。

她下意识回身看向苏凌,笑嘻嘻道:“你给我的吗?”书院里的同窗,属他待她最好。

苏凌抬眸,冲她笑了笑,轻轻点一点头:“是,送你一个月亮。”

“啊?不是月饼吗?”程寻眨了眨眼,晃了晃油纸包,“这个啊。”

苏凌神色微变:“这是谁给的?”他摇头:“这不是我给的,我给你的东西,夹在《礼记》中《大学》这一页。”

程寻怔了怔,回头抽出《礼记》,发现一块圆形的玉佩:“这,这……”

苏凌含笑望着她,声音低而温和:“本该早些给你的,不能陪你过节,就送你一片明月。”

程寻的脸腾地热了,明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子,可她竟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。苏同学怎么这么会说话?犯规了,真是。

“诶,程寻!”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,“肉馅月饼好吃吗?”

程寻迅速收回种种情绪,转头看向云蔚。她念头转了转:“你放的月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