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节(2 / 2)

宝茹传 夏天的绿 5005 字 14天前

几个人说了一回,直到小翠云的月琴弹奏完了,才总结道:“看待会儿的投金花吧,苏大人自然是给小翠云,也肯定是这样嘱咐苏太太的。若是苏太太如了他的意,真给了小翠云金花,那就是小翠云进苏家,若是没有,那可就还有的饥荒要打!”

这些事情也不关几个人的切身,当作谈资而已。等到后头的扬州名妓崔明月上来演扇子舞的时候就止住了话头。这崔明月出道时间并不长,今年只有十六岁。是扬州瘦马出身,歌舞都是一绝,不过今日选了舞蹈。

乔三奶奶看的啧啧称奇:“怪好看的,只是这一回擅长跳舞的姐儿是不是太多了?我还记得上一回咱们湖州办选花仙的时候,虽然是跳舞的董清儿跳舞拔得头筹,但是真个跳舞的姐儿并不多。这一回数一数,竟然有六七位是跳舞的。”

素香撇撇嘴道:“还不是扬州盐商老爷府上兴出来的,这几年最爱会跳舞的姐儿,说是身姿婀娜,最是好看。膝头把玩,可怜可爱。上有所好,下必从焉,底下养瘦马的人家可不是就都请来舞娘教导了。”

扬州的风气又极容易流传南北,然后别处也就有了苗头,这大概就是这一回舞蹈表演比较多的缘故吧。

崔明月之后,又接连出场了益州女校书孙微云和苏戏头牌庆云班新台柱子花官。这两人已经算是很有呼声的了,果然格外不俗。只是看这出场的时间,还不到最后三位,这就知道了,并没有什么戏了。

最后三位,第一个出场的就是飞仙儿,跳的也是她最擅长的飞仙舞。这飞仙舞明显是仿的赵飞燕作盘中舞,底下有一个个架子分别托住许多盘子,只是那架子纤细,让人怀疑是不是真能承住一个人。

自然是能的,至少飞仙儿可以。她被托上了其中一只盘子,这就开始舞蹈。众人的心一下子被她抓住了,身姿轻盈妙不可言也就罢了,但是一个个看她飘逸舞蹈的样子,就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底下架子承受不住。但是意外始终没有发生,只是因为这‘危险’,大家格外记得住她就是了。

乔三奶奶忍不住叹道:“身姿竟能这般轻盈,几欲飞仙而去,真不愧是飞仙舞,确实是名不虚传。”

宝茹有些奇怪道:“你怎么是第一回见这个?不是你托我给飞仙儿投金花的?难道你家没看过一回?就是你也是人家拜托的,总该不同,这才会拉扯上我吧。”

乔三奶奶无语道:“这是我家二伯哥的上峰暗示的差事,不只要我家两朵金花,还要我家帮着联系至少五朵出来——这可是强人所难了,如今的情形,难道这金花是大白菜不成?各家或者有自己决定的了,更多的是有各自的人情。真真要虎口夺食,这可不容易,还好宝茹你家两朵金花都没得安排,不然如何能交差。至于另外三朵,我婆婆不晓得欠下多少人情,这才堪堪凑齐。”

说完她小声在宝茹耳边道:“真是有个二伯哥一个,就不管其他人了。二伯哥是考上了举人,但是又不是进士,连如今身上的实缺都是家里花钱疏通来的呢!这就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了,偏偏只是一个没得油水进账的小官,还要靠着家里继续上下打点。总归,你这一回帮忙了,可别客气,就当是我家欠你家一个人情,反正不要白白便宜了二伯哥和二嫂。”

这就是大家族聚居的一个坏处了,总有分配不均的时候。乔家老大老三继承家业经营粮食行,老二则是走了读书的路子。天分还算不错,三十岁那一年考中了举人。但是也就是到此为止了,进士名落孙山。

并且这位乔二爷很有自知之明,晓得这一回考中举人都算是得天之幸了,换做下一回,只怕举人都考不上,更不要说进士了。当下就鼓动家里帮着谋了一个实缺,不过举人出身,又没什么关系,只能是那种没得油水的小官了。

或许这就是商人之家永恒的追求吧,希望能提高社会地位。所以乔家对于家里的第一个进入仕途的乔二爷是很舍得资源的,钱财、社会关系等不知堆了多少。这种为了改变地位的努力可以理解,但是因此造成的其他儿子以及儿媳的不满可就很微妙了。

特别是作为‘外人’的儿媳,她们更加在乎自己的小家,心里的不平只会更多。明明乔家没有分家,所谓人情是所有人共同担起来的。但是乔三奶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承受这个,却愿意给乔家二房添一份堵,由此,矛盾可见一斑。

宝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,就接着看表演了。接着还有苏州名妓喜儿和新的金陵小八艳之首盛玥儿。喜儿虽不是苏戏出身,但是在苏州长大,最善的自然还是唱。至于盛玥儿,表演是琵琶。

金陵小八艳,最著名的就是美貌了,当初宝茹不就是被董清儿的美貌所摄么。这一位盛玥儿自然也是美的,但是比起她的前辈董清儿却是有些不如了,宝茹忍不住叹息:“果然当初董清儿那般的美人是稀罕的,不是每回选花仙一定都能有。不过话说回来,那般的美人要是到处都是,也不是什么美人了。”

说过一回,底下的表演就差不多结束了,至于之后的各色杂艺并不能吸引住众人的眼光。宝茹就不再看了,反而和大家一起说起刚才的选花仙:“嗳!不知是不是我的一点心境不同,觉得这一回选花仙是不如上一回的精彩纷呈。”

旁边有一位夫人就道:“这倒不一定是心境不同,要我来说是这些姐儿也一代不如一代。最早选花仙的姐儿的才艺一定是千挑万选,都是一时之选。但是如今,虽然都是当红的姐儿,不差了,但是哪有当初那股子劲!”

之后还有几位夫人也说了差不多的话,正说话间,就有宫装女子托着茶盘来接金花。一时之间,说话声倒是小了许多。一个个开始接连放上金花,接着就有人在一旁高唱‘某某太太赏某某姐儿’。

到了宝茹跟前,她很干脆地把金花给菡萏,菡萏将之托到飞仙儿的茶盘上。那宫装女子给宝茹微微福身,唱名的也高声道:“姚奶奶赏飞仙姑娘!”

每过一桌之后,这一桌就不复安静了,有各样议论出来,然后就传遍各处。譬如旁边一桌就有一位夫人临时改了主意,原来大家都当她会把金花投给苏州名妓画眉,最后却是益州孙微云。

旁边就有一位夫人道:“还真当她是个菩萨呢!原来也是咱们凡间的,真真也是不能忍的。”

原来这夫人原本是个对着夫主百依百随的,她夫主这一回就是看中了画眉。这些日子就是火山孝子,日日往画眉的画舫上去。这便罢了,竟然有一日带到家里宴饮,席间一直带着坐了正位,仿佛是正头夫人一般——而正头夫人却被叮嘱了不得出后院,免得‘难堪’。至于这难堪是对着正头夫人,还是对着画眉,可就说不准了。

但是只说这件事的确就已经足够难堪了,有人给这位夫人打抱不平来着,偏偏她还是之前一副贤惠样子,反而劝了别人。这就让一些人冷了心,不再想替她出头。不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反转,再‘贤惠’不过的一个是今日第一个出乎意料的。

不过惊讶过后,大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:“这也是自然的吧,正是老实人才做得出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情来。不然一般强势的,早就与夫主掰扯过了,哪里等到这时候才有这一手让人吃惊。”

之后又有几桩意料之外的出来,玉楼忍不住问宝茹:“上一回你是猜中了董清儿能选中花仙,这一回你有没有什么猜测?我如今你只觉得云山雾罩的,这个姐儿也可以,那个姐儿也不错,甚至觉得也不定是最后出来的三个姐儿了。”

宝茹闲闲道:“这一回自然不好猜测,上一回的虽然大家都是厉害的很,但是董清儿可以说是艳压群芳了。才艺并不比别的姐儿差,至少差的不明显,但是容貌足以占尽上风,毕竟就是选花仙罢了,容貌何等重要,自然是水到渠成,而这一回不如上一回,反而显得没有突出的了,这样情形下,我自然选飞仙儿。”

“飞仙儿?”玉楼疑惑道:“难不成是因你给她投了金花,这算什么?”

宝茹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,道:“当然不是因为这个,只是因为她自扬州来而已。”

湖州名妓们虽有本土之利,但哪里比得上其余几个胭脂堆里出来的。若是不看湖州本土,那么哪里的姐儿天然有优势?自然是扬州无疑了。扬州就是如今帝国的经济中心,又有八大盐商坐镇,可谓是声势惊人。无论是在哪里选花仙,都能得到仅次于,甚至超过本地姐儿的优势。

简而言之,就是扬州有权有势罢了。那些扬州大佬可不是有钱有势,不然怎么能给扬州姐儿们撑腰,她们到了哪里,就把信儿递到哪里。打通关系,然后一个个扬州名妓总能成为呼声最高的几个。

宝茹话虽不敢说死,但是选择概率最大的一个,自然是扬州名妓里最出挑的飞仙儿了。

有人听了就与宝茹道:“姚奶奶说的极有道理了,可不是咱们当局者迷了,日日盯着那些小妖精,只看得到爷们找了那些,哪会像姚奶奶这般想!”

“姚奶奶与咱们自然不同,人家过日子可用不着看那些小妖精!嗳!说来还是姚奶奶的日子最好过了,自己当家作主,家里什么事情都由自己调配就算了,就是外头的生意也是时时查看。最重要的是丈夫,再不敢乱来的。”

“什么叫不敢乱来?应该说是反倒要敬着姚奶奶了。哪里像咱们这样,日日在夫主面前小心小意,这还要防着他别被外头的小妖精迷了眼睛。姚奶奶每日在家只怕都是稳坐钓鱼台吧?所以说招赘虽是无奈之举,但是真有这样的事儿,倒是咱们女人里子实惠了。”

“哪里是什么招赘的好处,应该是咱们姚奶奶驭夫有术。不然咱们湖州也不知姚家招赘呀,但是别家哪里是这样的。就是那男子没法子眠花宿柳,也没法子掌管家业,不得不低头过日子。但是心里何曾痛快,若不是一个窝囊废,往往家里吵闹是不断的。”

宝茹只听到这些妇人说话,话里全是酸酸的味道。不过等到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,所有人都眼神发亮地望着宝茹,只盼着宝茹能真教她们几招。

可是宝茹能有什么招数,她是自由恋爱,两情相悦的算吗?但是这样的情况她说没有也是没有用的,只得道:“或许是少年情谊,我与我家夫君是年少一起长大,说来还是我教她写字算账的。后来也是两情相悦,这般倒是与别个不同了。”

简而言之,就是首先你的丈夫要是青梅竹马。宝茹看着这些妇人失望的样子,明白自己已经应付成功了——毕竟先决条件达不到接着的还说什么呢?

第140章 造化弄人

宝茹不是第一回经历选花仙的热闹了, 这样的热闹来的凶猛,去的也快。选出花仙后——果然是飞仙儿。和之前一般, 各家画舫散去, 这热闹也就没有了。甚至这一次消散地更快, 因为临近年关了, 就连各家画舫也急着回去过年呢!

临近年关,最是忙碌,也最是清闲。忙碌的大家都晓得的, 毕竟到了年底,除了一年的事儿做个结尾, 还有准备年节的各种琐事。但是清闲也是众所周知的,除了过年, 其实腊月和正月里就没有其他事情了。不然也不会说是‘猫冬’了,正是没有什么事儿呢——就算有,大家也往往会出了正月再料理。

这事情放在宝茹郑卓这些人身上是这样, 放在家里仆人身上其实也是一样的。这一日早间就是没什么事儿的, 宝茹身边的二等小丫鬟紫薇早早就起了——倒不是为了服侍宝茹起床, 今日并不是她轮值。而是一直心里记挂着要做一双新鞋, 拿着针线筐儿, 就在耳房熏笼边上坐着,描画鞋扇。

才做了几针,就有刚刚伺候宝茹和郑卓梳洗的小丫鬟红药来到。凑过去问道:“紫薇姐姐, 你描画的是甚么?”

紫薇住了手给她看,道:“现下日子冷穿的厚鞋子, 但是春日里头就要换下来的。我原有两双那时候穿的,偏我老子娘拿去给我妹子了。趁着今日得空,要新做一双粉色素缎子白绫平底鞋儿,鞋尖上扣绣鹦鹉摘桃。”